【信白】情囚【壹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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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楔】
脚步声渐渐远了。
韩信没有回头。
他依旧执着那三柱早已灭掉的香，缓缓地，庄重地，重新朝面前的牌位鞠了三个躬。
礼毕，意成。
他插好香，用手轻抚着檀香木上镌刻着的字。
吾妻，李白。
吾一生挚爱，吾结发之妻。
良久，他收回手，身体转了个方向，手肘一抬一压间，来回起势，擦得一身长袍细嗦作响。
他对那牌位凝视得紧，忽地开口唱：“长空万里无垠，只见……冰轮皎洁。
人间此时，一似那高山大海……无有碑碣。
”
看遍河山而不得，念遍天下而不善。
那高山大海，裂苍穹，坠长空。
到头来，真真是，人生如戏。
这出戏，是某个人，与这座城池，最后的一点联系。
除此之外，与他相关的一切痕迹，早已在血与火的磨砺中，悄无声息地碎去。
【一】
戏楼的门忽然被打开。
门外有风，来得猝不及防，吹打着梁上的宫灯，琉璃穗子便在大殿里哗哗地响。
大殿下侧坐满了宾客，不知怎么的躁动起来，台上敲锣打鼓的动静也掩不住下方的喧哗。
李白抬头一看，喔，原来是韩四爷来了，怪不得。
他戏唱到正精彩处，一个单侧下腰，咬起桌上的琉璃箔金酒杯，轻轻放好，勾眼抬眉，轻启金口唱：“长空万里……无垠，只见……冰轮皎洁。
人间此时，一似那……高山大海……无有碑碣。
”
一双含情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堪堪略过台下坐着的一身戎装的那个人。
他生得美，是毫不掩饰的入骨知媚，扮起贵妃来更是如鱼得水，一眉一目间都带着雍容华美，台下男的女的魂都被他勾了去，他惑人，却偏不自知。
韩信只轻轻笑，对李白的小把戏不置可否。
他转动着茶杯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戏楼里的每个角落。一盏茶的功夫过去，他放在桌上的手才微微摆了摆，心里松了一口气，只是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在台上的李白身上，眸色阴沉，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。
一曲唱完，茶凉人走。
韩信屏退手下，诺大的戏楼只剩下他与李白两人。
李白自戏台踱步下来，一身的华服摇摇摆摆，满面的水妆都掩不住那风流的姿色。
他走到韩信的那张桌子，半倚着身子，眼里似笑非笑，“真不知这是吹的什么风，把大名鼎鼎的韩四爷给吹来了，我这小小的戏楼可真是蓬荜生辉呀。”
韩信看他把弄着戏服上的缀边，皮笑肉不笑，“我是为何而来，你不会不知。”
“啧。”李白毫不忌讳，顺手把茶壶拎过来，就着韩信先前的茶杯，喝了个满怀。“四爷这话说得蹊跷，我可不是很懂。”
韩信冷冷地哼了一声。
“看来你觉得我很空闲？有事无事便戏弄一番，寻我开心？”
这次换作李白不说话了。
韩信戴好手套，从容不迫地站起来，依然冷冷地开口，“我希望下次，你能编个合理点的借口。”
“你生气了。”李白盯着他手上的伤疤一点一点被手套吞噬，一点一点藏进那加厚的保护物里，直至皮毛都不剩下露在外头。
嗫嚅发出的是肯定句。
他想得没错，韩信的确是生气了。
在这出戏开始前，李白突然派人急急忙忙地到韩府的办公楼留了话，说是李家戏楼里来了两个日本特务，请四爷务必亲去一趟捉拿，以保百姓的安全。
日本特务，表面上看只是伺机窃取军务攻略，实则上到总统的言行，下至民众的举动，满满当当全被这些人收进眼里，且不说是怎样的事，就凭着这些人观察的速度和细致，将来万一战争真的开始，对他们国军来说，也是极不利的。
韩信深知此事的重要性，便也没细想李白特地嘱咐的让他亲自前去，背后到底是怎样一层深意。
结果火急火燎赶到这里，看到的倒是一派太平长乐的景象，别说日本特务，就连外国人都没一个。
韩信总算明白过来，他被李白耍了。
他日理万机，如今又是在紧要的关头，局势动乱，李白这小性子戏耍的恶作剧，一下就浪费掉了他宝贵的时间。
如此顽劣，如此不谙世事，如此任意妄为。
他如何不生气。
他懒得再跟李白说一句话，一个劲直愣愣往外走。
“这是不是说明你是有一点关心我的？”李白直起身，朝韩信的背影问。
韩信脚步不停，头也不回地回答，“这与你无关，请你不要胡思乱想。如果真有特务，危及的是全城百姓的安全，我必须要保护他们。”
顿了一顿，又继续说：“更何况，你还没有那个资本。”
等到门外发动车子的声音传来，李白才回过神来。
韩信已经走了，前后不过半时辰短短的时间。
却是他用怜薄的自尊和可笑的手段才换来的。
还是无情，还是狠心，连骗我一下都不肯。
李白愣了好久，妆上得有些久，有的已经晕了，他低下头，扯出一个无声的笑。